瘸腿算命先生,花130塊娶聾啞傻「剩女」,他們的故事,我不敢看

河北燕郊縣的一間小屋里,有一對夫妻。

年近半百的時候,他們在媒人介紹下,匆忙相識、結婚,在貧苦生活中逐漸相濡以沫。

這聽起來很像今年最高分國產電影《隱入塵煙》里的故事。

但其實,他們真實地活在這個世界。

01▼夫妻

男的叫歷百程,偏偏腿腳是瘸的。

女的叫石珍珠,可聾啞傻殘占齊。

歷百程因為殘障,打小受弟兄欺負,父母死后,他就到外面流浪、行乞,後來跟人學了手藝,開始擺攤算命,他想憑這個本事出去闖闖,本該「歷經百城」的他,只一挪一挪地從河北的青龍縣「闖」到河北的燕郊縣。

而石珍珠呢,她沒離開過家,她也沒有家,雨天、雪天、艷陽天,她 都睡在哥哥和嫂子新房外面的羊圈里,活得連貓狗都不如。

1992年,42歲的歷百程決定娶了45歲的石珍珠,哥嫂要價300元,他討價還價, 最終以130元的價格帶走了石珍珠。

石珍珠智力不全,又聾又啞,是無法照顧歷百程的,反倒是歷百程要照顧她。

這樣的犧牲,既不出于愛情,也不出于利益,歷百程圖什麼呢?

沒有明顯的目的,按歷百程的話來說,是 「貧不擇妻,寒不擇衣,慌不擇路,饑不擇食」。

但娶了石珍珠后,歷百程 「感覺好像很幸福似的」:也有人需要我,我也能照顧人!

相處下來,歷百程發現石珍珠有2個怪癖,一個是怕見雪。

只要下雪,她必要拿起掃帚,把門前的積雪掃得遠遠的,後來歷百程知道,她在娘家的時候,住在漏風漏雪的圍欄里,冬天就整日整夜地挨凍,所以怕雪。

再一個是愛撿衣裳,歷百程帶著石珍珠上街,一個沒留意人就不見了,環顧一圈,就見石珍珠抱著撿到的衣裳,搖搖擺擺地走過來,要歷百程給她穿上。

歷百程生氣、無奈,一邊給她穿,一邊氣急敗壞道:說了多少遍,別亂跑!

有時候又哭笑不得:小孩的衣裳妳也要撿,又穿不了!

歷百程在街上擺攤算命的時候,石珍珠就坐在一邊,身披「現代傻活佛」的黃帶子,面前擺個碗。

民間說「佛生眾像」,石珍珠瘋瘋傻傻地坐在那里,還挺像那麼回事,因此施舍的人還不少。

幾年后,夫妻倆回家探親。

到了老家青龍縣,歷百程在街上偶遇曾一起行乞的伙伴老田。

老田仍還是名乞丐,看到歷百程后,第一句話是:「馬千死了。」

「啊?咋死的?」

「前兩天被車撞死了。」

三兩句后,這個話題結束了,死去的和活著的,都仿佛無話可說。

《隱入塵煙》里有句台詞:

「被風刮來刮去,麥子能說個啥?

被飛過的麻雀啄食,麥子能說個啥?

被自家驢啃了,麥子能說個啥?

被夏天的鐮刀割去,麥子能說個啥?」

就跟很多人一樣,默默忍受著生活的困苦,默默無言地隱入塵煙。

02▼算命

歷百程回家探親之前,有個女人來找他算姻緣。

歷百程說她有孤獨命,要改命,得改名,她的名字就變成了唐小雁。

改了名的唐小雁,在自己開的按摩店里認了一個干女兒,晚上,兩人一塊吃飯,喝酒,酒喝下去變成了眼淚, 隨之溢出的,還有唐小雁過往的經歷。

唐小雁小時候,為了躲避父親頻繁的打罵,早早去了外面闖蕩。

17歲,她被一個混黑社會的拖到田里強暴了,幾年后又遭遇了類似的事。

1997年,23歲的唐小雁結了婚,2005年,31歲的唐小雁離了婚,因為丈夫出軌。

唐小雁跟干女兒總結道:不要對男人太上心,沒用。

但她又痛哭流涕地說:

「我特別需要一個人抱著我,我非常非常需要那種安全感, 我很孤獨,沒有人保護我,我只能靠我自己......

哪怕一個月我只掙六百塊錢,我有一個很好的老公,窮也好富也好,這就是女人最大的幸福,但是我沒有。」

為了找到這樣一個依靠,唐小雁下了狠心,她在肚子上捏出一塊肉,把一根系著紅繩的針扎下去,針穿出來,紅繩留在肉里。

改名字,穿紅繩,這都是「好兆頭」,唐小雁虔誠得近乎天真, 但她期待的好姻緣始終沒有出現,反倒是半年后,按摩店被人點了,干女兒在警局把她供了出來。

還有一個叫尤小云的女人,來找歷百程算運程。

歷百程說她從26歲開始走「死運」,諸事不順。

尤小云靜了幾秒,消化著這個信息,然后問:

「我年前想辦一件事,妳看我能不能辦成?」

歷百程默算,說年底是貴人月,總體還行。

她頓時放松下來,笑意浮上臉,說:「這事辦成了比什麼都強啊。」

年底是她丈夫出獄的日子,丈夫已經坐了四年牢,按說還要再坐幾年,尤小云為讓丈夫盡快出來,做了小姐,把賺到的四五萬,都用來打點關系。

歷百程給很多個「唐小雁」、「尤小云」算命改命,他們生活不如意,試圖依靠神佛,看清前路,改變厄運,可誰又敢真正交托自己的命運?

郁達夫在《小春天氣》里寫下:

天色蒼蒼,又高又遠,不但我們大家酣歌笑舞的聲音,達不到天聽,就是我們的哀嚎狂泣,也和耶和華的耳朵,隔著蓬山幾千萬疊。

他們的生存法則從不是依靠外力,也無法依靠外力,只有在生活的磋磨中強化著生命的韌性,以此來抵御不幸。

03▼看見

2014年,紀錄片導演徐童以一部《算命》,將歷百程和石珍珠的故事帶進了主流視線。

其中,唐小雁抓住機會,跟著徐童拍紀錄片,現已成為一名獨立電影制片人,改變了自己的命運。

而歷百程、石珍珠、尤小云等人,他們後來的生活無人知曉。

他們是真實而又隱匿的一群人,除了驚人的生命力,我們無法從他們身上看到更多正能量。

所以他們從不受主流視野歡迎,短暫地出現在銀幕上后,又和更多「邊緣人」一樣,隱入塵煙。

今年,電影《隱入塵煙》再一次把這類人的生活推向公共視線,卻引來質疑:現在真的有人這麼苦這麼難嗎?

甚至有人說:「這是抹黑中國」。

事實上,導演李睿珺之所以將電影命名為「隱入塵煙」,就是想告訴觀眾: 消失的東西并不是真的不存在了,它們只是隱藏起來。

不管是馬有鐵、曹桂英,還是歷百程、石珍珠,亦或是唐小雁、尤小云,每一個時代都有他們的身影, 像微塵一樣,毫無理由地存在著,像植物一樣,不問緣由地生長著。

對比很多人豐富的、精彩的、時尚的、充滿樂趣的生活,他們的生活顯得貧乏、土味、悲苦。

導演徐童曾問厲百程:沒有任何樂趣的生活,活著還有意義嗎?

厲百程未經思考,便脫口而出:沒樂趣就不活了嗎?這話說的,太無情了。

對于他們,或許我們做不了什麼,但不該遺忘、甚至否認他們的存在,因為這同樣,太無情了。

出品|益美傳媒

作者|葡萄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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